看見軍情寫他那位寶裡寶氣的老媽,不禁想起我花某人也是有娘的。也是可以拿來供大家解解悶評評理的。
小時候作文老師說:介紹一個人的時候,不要說她「不高也不矮、不胖也不瘦」那就沒特色了。而我老媽雖然略顯高瘦,卻標準的是把家裡打理得整潔美滿又安康,待人和氣善忍耐,飯菜做得色香味俱全,讓我們吃得……咦?等一下,我們家倒真的很少吃到盤底朝天,多數是吃得滿桌人撫肚討饒,紛紛提出最新體重數據以玆明志,我老媽總是不為所動,指指那些多著半盤的菜說:這「一口」幫我吃掉,待會好收;欸!你不是愛吃青菜嗎?這是特別為你做的耶!吃光!那誰幫我把魚撿乾淨?隔餐不好吃了嘛。……各種「加斤贈兩」的理由,我們家姊妹積三十餘年經驗,仍然無招可對。最危險的是萬萬不可出言抵抗,如果我們太實事求是的指出那個份量遠遠不止「一口」,我老媽會說:好嘛!敢欺負媽媽嘛,將來會遭報應的。末了再補一句:「吃掉!」我也曾經試過採取合作諂媚態度,先只拿出八成功力,然後跟著大家一起停箸,待會她勸什麼菜就吃什麼菜,等到十二分飽時,任務也差不多可以完成。不想,這時她卻端出熱湯,喝過熱湯,還有水果,吃完水果,竟有甜點。最後還是得討饒!我老媽只微微一笑道「餵飽你們,是我的責任;肥不肥,是你們自己的問題啊」。
老媽生我時才二十一歲,我上學之後帶回家的任何朋友,見了我媽幾乎都要呆上一呆,在「你媽好年輕喔」跟「你媽好漂亮喔」中擇一表示,年輕是當然年輕,漂亮則顯然是從女兒身上難以推測之故!我生平認為最沒幽默感的人,是因為問我長得像爸爸還是像媽媽,我猶豫一下說:總是有些像爸爸有些像媽媽吧?此人搖頭道:「不,我覺得你長得不像你爸爸!」我說那大概比較像媽媽了。此人更加不信道:「“可是”我聽說你媽媽很漂亮耶?」我我我……逼得我只好當場承認我大概是撿來的,說完後,此人噤不敢言,明顯十分同情的樣子。
我二十多歲時,妹妹們年方十八,一次有位同學起鬨要追我妹、央求拿出照片來相相,我還以為我妹很上得了檯面呢,全家福照片拿出來之後同學沉默了一會,只說:「我覺得你媽比較好看。」便不再多言。因此當我讀到韋小寶乍見中年陳圓圓,便覺阿珂遠遠不及,實有著太深太深的感觸。
老媽漂亮的困擾還算小,老婆漂亮的困擾比較大,我自己小時候就問過我媽媽:你“怎麼會”嫁給爸爸呀?想必當面問過我爸這個問題的人也不少,所以我老爸常藉著笑我媽沒方向感時說:「永遠選錯,只有選老公那一次選對」我老媽則說我爸:「眼光差,只有選老婆那次眼光好」。做小孩的就是懂得從相左的意見中歸納出真相來,所以我們都清楚我媽方向感不靈,我爸審美觀不佳。
我媽方向感不靈的程度不僅表現在認路,也涵蓋到認字。譬如當她形容一個人很高興,會說那個人「手足……舞蹈」;形容一個人自然散發某種氣質時,會說在「投手舉足」之間;發覺一種米很好吃,急著告訴我們那叫「上池」米。住台東時有一次老爸帶我們去花蓮遊玩,當天來回,回程時開車已經相當疲倦,老媽雖然無甚把握,還是表達關心的問要不要由她開一小段,讓老爸打個小盹,老爸聽完立即打起精神來說萬萬不可:「保不準一覺醒來,就看到眼前路牌,上有三個大字──“蓮花”!」
閩南語藍色綠色都叫「青的」,小時候我媽若是叫我們去浴室替她拿一條「藍色」的毛巾,絕對得找綠色;若是說櫃子裡有雙「綠色」的拖鞋,就保證那雙拖鞋是藍色的。
我老妹擅長描述老媽睡覺如何警醒。據說她小時候生病,與媽媽同睡“榻榻米”上,睡不著想溜下床去玩,因為知道媽媽容易醒,還先把身子悄悄滾到床邊,兩腳著地,重心轉移了方才下床,可一站直,媽媽的聲音就響起來了「去哪裡?」我妹至今想不通事蹟怎麼敗露的,「榻榻米耶!每次耶!」我跟我爸只有大笑,因為也有無數次,我們偷偷打開紗門,還知道要慢一點讓它不唧嘎做響,門一閡上,老媽就醒了。我老爸歸咎於我媽睡覺張著眼的緣故,我老媽說那沒辦法她眼睛太大了,閉著也還有剩。我更不服氣的是有一回終於成功溜到廚房偷了一顆方糖,還知道含在舌頭中間才不會鼓出形狀來,老媽卻在房裡睏睏的說:「你在幹麻?偷吃方糖啊?」
也許我媽是真的有某種超能力吧,據說她小時候頭一次體會到第六感,是在她外婆家的泥土地裡看見地上有個洞,她一直擔心洞裡會鑽出蛇來,沒多久竟真的鑽出一條蛇!嚇得她大哭,大人都奇怪她這麼怕蛇,不知道她恐懼的是“真的”有蛇。
唉!也不知道寫了這篇文章,下午回去見她,會不會被她問我有沒有開網頁。怪可怕的。
- May 27 Sun 2007 13:47
我的老媽花蓮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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